“企业家精神”与“工匠精神”，在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中，这两个热词双双出现，引发广泛关注。那么，在振兴实体经济的背景下，如何弘扬“企业家精神”与“工匠精神”？来看本报记者与三位全国人大代表的对话。

　　记者：要“激发和保护企业家精神”，这样的字眼写进政府工作报告，你觉得说明了什么？

　　胡季强：我是做企业的，当时在人民大会堂听到政府工作报告这段话，心里确实激动，也蛮感慨的。其实，去年底，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就已经提出“着力振兴实体经济”“保护企业家精神、支持企业家专心创新创业”，众人期待企业家精神再被点亮。当前中国经济正处在爬坡过坎的关键节点，能不能迈过眼下的坎，迈上一个全新台阶，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能不能调动企业家群体的积极性和创造性。企业是市场供给的主体，而向市场供给什么样的产品和服务，在于企业家的洞察和决策。所以企业家的心是供给侧的重要源头。只有充分激发企业家精神，提振企业家信心，才能让企业家和员工的智慧、创造力竞相迸发。王阳明说，“与其为数顷无源之塘水，不若为数尺有源之井水，生意不穷。”意思是每个人的内心都蕴藏着创新创造的巨大能量。

　　胡季强：现在社会上有这么一种现象，只要是企业负责人，尤其是民营企业，均被冠以“企业家”称号。这种现象在其他行业里很少见，你见过学校负责人动辄被称作“教育家”吗？从社会心理的角度理解，这反映了全社会对经济建设这个中心的重视。但是我们自己应该清楚地认识到，企业家有财富，但富豪未必是企业家，商人和企业家是完全不一样的，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呼唤的是真正的企业家。

　　没有乔布斯就不会有苹果，没有马斯克就不会有特斯拉，离开了任正非华为难有今天的成就……这些人是这个时代企业家中的佼佼者。我觉得，他们身上都有着极其强烈的冒险精神和创新精神，带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使命感，这样的人可以称为企业家。我眼中的企业家往往充满激情理想和敏锐眼光，能脱开习惯性思维和路径依赖，以新的方式开创新事业。

　　记者：去年，“工匠精神”第一次出现在政府工作报告里，今年再次亮相，而且是一段话。我觉得你的职业非常接近一般人脑海中对“工匠”的定义。

　　许忠明：是的，我是一名来自车间的操作工人。算起来，我在车间干了30多年了。我在1999年进入浙江长盛滑动轴承有限公司，在金模车间先是操作车床，后来成为车间组长。前几年，又被派到质检员的岗位上。金模车间是企业生产制造模具和自动化生产设备零件的专业辅助车间，我制作的模具中，内孔直径最大的有500多毫米，最小的只有几毫米。虽然孔径很小，我们必须确保做出的模具误差不超过1丝，相当于一根头发丝直径的六分之一。模具制作最讲究精度了，绝对不能“差不多”。

　　记者：近两年来，关于“工匠精神”的讨论很多，你从事模具工作30多年，获得过浙江省劳动模范、全国五一劳动奖章等荣誉。在你心目中，工匠是什么样的？你觉得自己是吗？

　　许忠明：我认为工匠精神的核心是坚守和孜孜不倦，把工作当作一项事业来追求，没有什么高低贵贱，做一行要爱一行。古代的手工业匠师，是带着一种热爱和专注去做产品的，提倡工匠精神，就是要呼吁生产者对产品投入热爱和专注，用以前手工业者的敬业态度，去设计和打造产品。我不敢说自己就是工匠，但是不管在哪个岗位上，我们都需要有工匠精神。

　　记者：现在车间里的工人有很多已经是90后了，对现在年轻一代产业工人，你有什么期待？

　　许忠明：确实像你说的那样，这几年，厂子规模不断扩大，员工逐年增多，我们厂里的小年轻也越来越多。期待没想过，倒是有一个担忧，现在“机器换人”让工厂设备越来越好、手动操作越来越少、精准度越来越高，但是现代化的生产模式容易让产品的设计者、生产线的管理者和操作者都失去对产品的“感情”。这些年来，我也带了10多个徒弟，我都是毫无保留地把本领教给他们。

　　我有个建议，我们的教育可以向德国借鉴。德国教育体系很重视对工匠的培养，德国学生从中学开始，就根据兴趣和能力走上不同的学习道路，一条路通向综合性大学，另一条路直接通向职业技能教育，也就是说有一部分人从中学开始就瞄准了做技工这个人生目标。

　　周国辉：上个月，浙江与华为技术有限公司在杭签署战略合作协议，我有幸近距离接触和观察华为技术有限公司总裁任正非，他快人快语、活跃、敏锐、健谈、直率。比如他讲到基础研究是“把钱变成知识”，产品研发是“把知识变成钱”，一下子让我明白了华为为什么要把海量巨资投入企业研发。这是一位有血有肉、站在转型升级风口浪尖上的、伟岸的企业家，我觉得应当把这些企业家精神和理念传递出去。

　　做企业说到底是做人，精益求精，这让我想到了另一种精神“工匠精神”，这次又被写入了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

　　记者：企业家精神不会凭空产生，需要合适的社会环境才能激发出来，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出“激发和保护企业家精神”，具体来说，怎么激发与保护？

　　周国辉：企业家精神的核心是敢闯敢拼、勇于创新。这两种精神的发扬，需要一定的社会条件，制度要完善，政策要稳定。

　　比如，维护公平的竞争环境，这是第一要务，也是最实在、最基本的要求，在倡导正义、公平竞争，维护法治上，政府要多做有助于可持续发展的实事，坚决除烦苛之弊、施公平之策、开便利之门，从而降低社会成本，推动社会进步，促进企业家精神的培育弘扬。

　　有道是，春江水暖鸭先知。一个区域的发展环境怎么样，应该是由公众尤其是企业家和创新创业人才来评判的。我们要做好“店小二”，把浙江的自然生态、人文环境和商务环境营造好，比如去年浙江就成为全国首个全省域国家科技成果转移转化示范区。今天在浙江代表团开放日中，记者也问我“科技成果转化浙江怎么做”，我们本着改革、创新和服务的理念，正制定具体实施方案，将尽最大努力把科技成果转化这篇大文章做实做好做到位。

　　记者：正如你刚才所说，企业家是践行创新发展理念的主力军，那么“工匠”呢？

　　周国辉：古往今来，“工匠精神”一直都在改变着世界。工匠精神，可能是这样的——完成别人不想做、不敢做却十分重要的工作；也可能是这样的——在创新中改进工艺流程，极大提升了生产效率，增加了企业利润。一位称职的企业家应当也是一位优秀的工匠。在日新月异的互联网时代，不仅不能放弃伟大的“工匠精神”，还要不断坚持和传承；同时，“工匠精神”要与“互联网精神”相互融通，与时俱进，迭代更新。